那天偶遇一位老太太,莫名就問起我結(jié)婚的事。她問我結(jié)不結(jié)婚生不生孩子。
我說,如果碰到有緣人,婚是要結(jié)的,但我堅決不生孩子。
她問我:“你是不能生還是不想生?”
我說:“我能生,但我堅決不生?!?/p>
她訕訕地走了。
我從來都覺得,結(jié)婚只是為了與靈魂伴侶共度一生,而不是為了生孩子。
孩子,我真的覺得,不帶你來到這世間,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對你的慈悲。
孩子,從你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起,你就無師自通地了悟了人世的苦難。你用哭聲來告訴我們,世間是苦的,出生意味著受苦的開始。
你在襁褓里的時候,會希望我與你建立牢固的、穩(wěn)定的、密不可分的連接,而當(dāng)你呼喚我的時候,可能我正在洗午餐要做的青菜,或者要去沖泡好一杯奶粉。
之后,你會失落,你會恐懼——在你的嬰兒時期,你就會產(chǎn)生第一種負面情緒,這不是我想要的。我希望你永遠生活在美好的搖籃里,永遠不知人間疾苦。
等你長大一點,呀呀學(xué)語,蹣跚學(xué)步,我可以做到不逗弄你,不敷衍你,不跟你說那些“吃飯飯”、“喝水水”等幼稚的疊詞,但我無法也不可能控制你周圍的世界。
我沒有辦法阻止我的親戚或朋友把你逗哭,我沒有辦法阻止他們混淆你的思維,我沒有辦法讓他們不把學(xué)步的玩具在你到達之后,又移到更遠的位置,讓你從小體驗到的,不是成功的快樂,而是失敗的沮喪。
孩子啊,你注定是頑皮的,因為那是每個孩子的天性。
你會在馬路上亂跑,你會嘗試攀爬一棵大樹,你會拆掉新買的玩具。
我知道,你希望我溫和地提醒,有尺度地保護,理解你的好奇。
可惜,我只是個凡俗的人,我會有我的情緒,我沒有辦法控制我的脾氣,我會朝你大吼大叫,我會對你厲聲責(zé)備,我會在你損壞玩具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又要花錢買新玩具了,而忽略了你對世界的探索的渴望。
而這一切,都會成為你成長中的傷害,都會成為你心理上揮之不去的陰影,你會在內(nèi)心怨恨,你會構(gòu)造出完美的父母形象,你的心會與我漸漸疏離。
而這,不是我想要的。
我知道,有人會說,你好好修煉自己,不就可以按照理想的方式帶孩子了嗎?
可嘆的是,孩子所希望的理想和完美,以我的性格,注定無法達到。
何況,如果我生孩子,我的生活里不會只有孩子一件事,我還要面對工作的壓力,面對成年世界的莫名法則。
我不僅不能成為孩子溫馨避風(fēng)的港灣,反而可能把孩子當(dāng)成泄憤的工具,以緩解我在成年世界里遭受的不平和挫傷。
孩子啊,我更沒有辦法幫助你構(gòu)建一個平等、和諧的同齡人的人際環(huán)境。
我不知道在學(xué)校你會遭遇些什么,你會不會因為貧窮而遭受擠兌,又會不會因為富裕而遭遇嫉恨,又或者,即使你和他們一樣普通,你會不會因為和他們不一樣而遭遇排擠,孩子啊,我體驗過太多的孤獨,我不想讓你重復(fù)我生命的軌跡。
所以,孩子啊,我不會選擇帶一個像你這樣的活生生的生命來到這個世間,因為這個世間有太多的冷酷,和太多的無情。
孩子啊,即使上天保佑,你從小到大都一路順?biāo)?,可世界會發(fā)生什么,卻是連神靈也不能掌控的。戰(zhàn)爭、饑荒、水災(zāi)、大疫,這一切隨時可能發(fā)生,我怎么可能確保你一世平安?
孩子啊,放棄帶你來到這世間的權(quán)利,是我對一個未知生命和無辜生靈能做到的唯一的慈悲。